“崔娃”养成史：每个男人都该成为女权主义者
新冠肺炎引发地域歧视之初，南非喜剧演员特雷弗·诺亚（Trevor Noah，中国粉丝常叫他崔娃）的一段脱口秀在微博意外走红。
崔娃兼备单口喜剧演员、政治评论员、电视主持人、制片人、畅销书作者等多重身份，而他作为女权主义者的身份却并不常被粉丝谈及。
今天，2月20日，是崔娃的36岁生日。
就让我们回顾崔娃的成长经历，探索一名男性女权主义者的艰难养成史吧。
女权主义妈妈
崔娃的妈妈，派翠莎·诺布伊赛洛·诺亚（Patricia Nombuyiselo Noah），天生反骨。
△崔娃和妈妈（左）
图/Instagram
在上个世纪种族隔离法下的南非，黑人女性的职业选择不外乎当女工和当女仆。但是派翠莎选择了上秘书课程，学习打字。
崔娃在自传《天生有罪》中评论：
当时，一个黑人女性学习如何打字，就像是一个盲人学习如何开车。这是一种令人钦佩的努力，但你根本没可能有机会被叫去执行这项任务。
还好，到了80年代初，南非政府迫于国际压力，开始允许极少量的黑人从事低端的白领工作。派翠莎因此获得了一份秘书工作。
崔娃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她想生就生的结果。崔娃的爸爸罗伯特是一个瑞士德国人，是和派翠莎隔了两间公寓的邻居，年长她22岁。两人性格一静一动，但意外地谈得来。
崔娃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少是爱情，有多少是友情。只知道有一天，派翠莎向罗伯特借精生子。
“我想要个孩子。”她说。
“我不想要孩子。”他说。
“我不是叫你要孩子。我是叫你帮我生一个我的孩子。我只要你的精子。”
经过长时间的劝说，罗伯特同意了。1984年2月20日，混血儿崔娃出生，而这违反了种族隔离下的各种法律法规……
△崔娃自传《天生有罪》
图/trevornoah.com
派翠莎不是教科书般的女权主义妈妈，但她做的最女权的育儿决定，就是以解放儿子的思想为教育目标。
她毫不忌讳地向崔娃传授男女相处之道，从各种细节出发，结合自身经历，教导他如何尊重女性。
她鼓励崔娃阅读，与他平等对话，欢迎他和自己辩论，培养他独立思考、质疑权威的能力。
她拒绝接受任何束缚黑人的规训，即使经济拮据，也会带着崔娃溜冰、看露天电影、郊游，去许多黑人被禁足的地方。
△童年崔娃
图/纽约时报
崔娃后来回忆：
她像把我当成一个白人小孩一样养大——不是文化上的白人，而是让我相信世界可以由我尽情发挥，我应该为自己发声，我的想法和决定是重要的。
在种族隔离下，许多黑人已经内化了这个不平等制度。他们认为，派翠莎带着崔娃做的许多事，是白人小孩才会做的事。
“为什么要做这个？他永远都无法离开贫民区，那为何还要向他展示这个世界？”邻居们质疑道。
“因为即使他永远都无法离开贫民区，他也会（通过这些活动）知道贫民区不是整个世界。如果我只能做到这一点，我也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派翠莎答道。
派翠莎对崔娃的教育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帮助他实现阶层跃升,而是为了培养他超越束缚的能力。她不满于南非社会充斥着种族隔离、男尊女卑的乱象，所以她才会向崔娃传递平等、自由、思辨的理念。
在崔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女权主义者时，他就对种族歧视这种与性别歧视本质相同的现象有过深入的思考：
崔娃在自传中指出，种族隔离不仅将黑人和白人割裂开来，还让黑人们在内部形成鄙视链。
他身上一半的白人血统，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优待，但他对此并不感到舒适。人们与他之间微妙的疏离感，反而让他更加关注受到差别对待的人群。
崔娃对于歧视的敏感和反抗，在童年就已生根。在近年的表演和主持工作中，他对性别问题的态度，常常遵循他讨论种族问题时的思路。
家庭暴力的创伤
崔娃在成长过程中，见证、经历过各式暴力。这些经历，培养了他的“厌男”气质。
在一个由女性掌权的家庭长大，崔娃没有多少优秀的男性榜样：舅舅贪杯好斗；外公浪荡风流，情绪不稳定；姨父也是尽显传统男子本色，又霸道又暴力。
当地男性给崔娃的教诲是：“如果你不打你的女人，你就是不爱她。”
是妈妈、外婆（右）、姨姨等女性长辈的影响，
才让他成为了女权主义者。
图/Channel24
少年时，崔娃的妈妈和技艺精湛的修车工亚伯结婚。亚伯在一个极度父权的文化中长大。他渴望一个传统的婚姻和一个顺从的妻子，又偏偏被派翠莎这样的独立灵魂所吸引，便希望把她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就像一个珍稀鸟类的收藏家。他不想要一个自由的女人。他的梦想是将她放回笼中。”派翠莎说。
一次，亚伯因为受不了派翠莎指责他醉酒后差点误烧了房子，而对她家暴。派翠莎前去报警，竟被警察反问“你让他生气了吗”。警察拒绝立案，倒是和赶来的亚伯有说有笑。
崔娃目睹了妈妈被家暴，自己也曾被亚伯下套暴揍过一次。
他对比过挨妈妈打和被继父暴揍的区别：
尽管他讨厌挨妈妈打，他从来不怕妈妈。他明白妈妈打他是出于惩戒的目的。此外，妈妈为他培养的阅读习惯，也让他看到一个与现实不同的世界，还有暴力教育的徒劳。少年崔娃将阅读中看到的新世界反馈给妈妈，帮她改掉了体罚弟弟们的习惯。
而被继父亚伯家暴时，他感到了极端的恐惧。他感受到继父对他这个非亲生儿子的愤怒和毁灭欲。
继父对妈妈的家暴是偶尔但长期的，妈妈的报警则是屡屡无果的。困扰崔娃多年的是妈妈为什么不离开。
多年后他才明白，在一个家暴普遍、政府和警察不保护受害者、人们视单身母亲为妓女、家暴者会报复逃离的受害者的社会环境中，妈妈是多么无助。
长大后，他曾经和亚伯谈判，阻止他继续家暴妈妈。但亚伯说：
我知道。我很抱歉。我不喜欢做这些事，但你知道你妈妈是怎样的人。她话很多，但她不听人说话。我觉得你妈妈有时不尊重我。她会来（修车行），在我的同事面前不尊重我。我不能让其他男人看到我不知如何控制老婆的样子。
多年后，当亚伯枪击报复离开他的派翠莎时，他给出的理由是：
你偷走了我的生活。你从我这里带走了一切。现在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死。
当崔娃事后和亚伯电话对质时，亚伯告诉崔娃：
如果我找到你，我也会杀了你。
对于自己的小儿子，亚伯则这样解释自己的杀人动机：
因为我很不开心。因为我很悲伤。
在自传中，崔娃详细记录了亚伯的家暴言行，字里行间透露着清晰可感的愤慨。
经历、目睹了多年家暴的崔娃，对迷恋男性尊严、缺乏情绪表达能力的同性有着深刻的思索。种族隔离与家庭暴力的痛苦经历，为他后来成为一名女权主义者埋下了伏笔。
图为2018年回到家乡索韦托的崔娃
图/Instagram
进化中的女权主义者
在支持性别平等方面，崔娃并非与生俱来。
他的女权意识是成长经历的产物，而且一直在进化。
2017年，他在接受访问时透露，自己“毫无疑问”是女权主义者，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从没想过这么称呼自己：
我曾对女权主义者这个概念有着扭曲的想法：我曾认为它的意思是一个憎恨男人的女人。我读了奇马曼达·南戈齐·阿迪奇（Chimamanda Ngozi Adichie）的《我们都该是女权主义者》（2014）后，才感到： “哦，这正是我妈妈教我的。这很简单，我搞不懂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做。”
谈如何将儿童培养成女权主义者
图/YouTube
2015年接手美国深夜政治讽刺新闻节目《每日秀》后，他和团队在节目策划和邀请访问嘉宾时，比前任主持人乔恩·斯图尔特更加注重多样性。
2019年，《每日秀》告诉《华尔街日报》，在同类的深夜访谈节目中，《每日秀》邀请的女嘉宾人数和少数族裔女嘉宾人数是最多的。
聆听女性观点并不仅仅是为了表现节目的多样性，而是因为女性真的能看到男性容易忽略的问题。
崔娃在《每日秀》中经常表达对女权议题的真切关注。
在2018年的一次场间秀中，他激动地谈到特朗普如何善于让男性觉得他们才是米兔运动的受害者。
当时，克里斯汀·福特博士公开指称美国最高法院提名人布雷特·卡瓦诺曾在26年前对她实行性侵犯。特朗普为卡瓦诺辩解时，称米兔运动中可能出现恶意指控，误伤无辜男性。
崔娃分析，特朗普的话术旨在于男性内部制造恐慌，鼓动男性反对米兔运动。
特朗普曾将同样的话术运用在白人身上，让他们担心少数族裔追求种族平等，会让白人利益受损。崔娃回忆种族隔离结束后，同样的逻辑就曾出现在南非，引起白人恐慌。
他反驳了流行的“女性受害者是为了名利才进行性侵指控”的说法，批评特朗普公开嘲讽福特博士的行为：
我为福特博士的遭遇感到心碎，不是因为事情可能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发展，而是因为她的生活、她的形象、她作为人本身，遭到了美国总统的践踏和摧残。
主持之外，在近年的单口喜剧表演中，崔娃也不再只关注种族问题，还更频繁地批判有毒的男性气质，支持女权。
男性要长成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需要突破自身性别的局限，真正学会换位思考，持续修正日常中隐性的性别偏见和歧视，甚至还要抵制其他男性强迫他留在男权阵营。
波伏娃指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成的。
可男人何尝不也是如此？
愿我们能用爱和沟通，塑造更多像崔娃这样的女权男性。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参考资料：
Born A Crime: Stories from a South African Childhood (Trevor Noah著）Chimamanda Ngozi Adichie - “Dear Ijeawele” & Raising a Child to Be a Feminist | The Daily Show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zogWQ34X1YTrevor Noah: 'I Grew Up in a World Where Authority Was Female'https://www.glamour.com/story/trevor-noah-i-grew-up-in-a-world-where-authority-was-femaleDaily Show Creators on Representation & Crossing Borders with Comedy | Future of Everything Festival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VcmdJ-5e7MTrump Weaponizes Victimhood to Defend Kavanaugh - Between the Scenes | The Daily Show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LZ3P1sv9jE&t=390s作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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